第一百五十三章 (第2/2页)
王容与看着他,“现在谁说,陛下也以为是假的。陛下只信自己的判断,即使这个判断让自己痛苦,陛下宁愿自己痛苦,也不愿意解脱。”
“朕要如何解脱。”朱翊钧指着胸口,“母妃是朕生母,生母不贞,朕,此生都不想再见她的面。”
“陛下明日就要去慈安宫。”王容与说,朱翊钧不看她,她跑到朱翊钧面前蹲下,抬头看他,“陛下今日从慈安宫气冲冲的走,明日若不去慈安宫请安,就该有御史要上言了。”
“随他去上。”朱翊钧跟道。
“陛下,陛下以仁孝治国,如何能让人指责大不孝?”王容与说。
“说大不孝就大不孝。”朱翊钧道,“朕问心无愧。”
“可是我却不愿意陛下被人指责大不孝。”王容与说,她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,“明明陛下什么也没做错。”
“你哭什么。”朱翊钧哽住脖子说,手不甚温柔的去揩王容与的眼泪,把她的眼睛揉的红红的,心里的难受委屈,也让那个王容与勾出来,红了眼眶。
“陛下既然相信母妃不贞是难受,为何不让自己愿意相信母妃还是清白的呢。”王容与劝道,“陛下就相信吧,相信母妃是清白的,这样陛下心里能好过一点。”
“你要朕自我欺骗吗?”朱翊钧道。
“不是自我欺骗,只是让陛下,不要发散思维。”王容与说,“相信那次调换宫人的死亡只是个意外和巧合,相信那个首告的人只是为了构陷,信口开河,相信母妃的自辩,相信我的判断。”
“张居正已经死了。”
“陛下不会真的想让母妃死。”
“母妃现在也绝对不能死,不然后人的联想猜测,只会让陛下和先帝都徒增污名。”
王容与说的恳切,也说的句句在理。
朱翊钧知道,也许现在,只有他相信母妃真的和张居正有点什么,但是已经没有人证物证,就算有,难道他真要去查,真要亲手给生母冠以不贞,让父皇在地下蒙羞?
他不能。
就算今天人证物证都在,他也不能说什么,也是一床大被掩盖了,该杀的杀,该埋的埋,他还得在母妃面前扮演一个母慈子孝的好儿子。
为万民表率。
梓童说的对,相信对他来说太煎熬,现在说服自己不相信,可能都能轻松一点,只要自己装傻一点,所有人都能轻松。
朱翊钧滑倒跪坐在王容与面前,死死搂住她,不能让人见的帝王泪,一滴一滴都莫入王容与的后颈。王容与忽视被禁锢着不舒服的感觉,她的手一直在抚摸着陛下的后背。
这个时候反而无需多言,陛下不是蠢人,该想明白的,他都会明白。
王容与一夜未睡,后来他们到了尚算完好的龙床上,王容与依旧像妈妈抱着孩子一样搂着朱翊钧,让他的脸靠着她的胸口睡着,而她则一直用手去摸着陛下睡着也仍然紧皱的眉毛,或者揉着他的耳垂。她记得被祖母抱着时揉着耳垂会让她觉得舒服和安心。
李太后真的和张居正私通吗?
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?不管有没有私通,都只能是没有私通。也许这对纯洁的两个人来说,有些不公平。但是阴私事,最难辩驳。既然当日有了瓜田李下,如今也是没有办法。
到了平常起来要早朝的时间,朱翊钧醒了,还没睁开眼睛就感受到耳垂上温柔的捏揉,就是这样的力道,让他安心入睡。本来以为会睡不着的。朱翊钧自嘲想,果然也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嘛。
王容与身上又淡淡的奶香味,这是荣昌身上的味道,朱翊钧深吸几口,昨日若不是梓童陪着他,他还不知道会怎么度过这一夜。
漫长难熬的一夜。
朱翊钧抬头看王容与,王容与低头与他对视,轻轻展颜一笑,“陛下,今日要上朝吗?”
“去吧。”朱翊钧说,“你一夜未睡?”
“中间也睡了。”王容与说着假话,“陛下若觉得不舒服,今日不上朝也可以。”
“要去的。”朱翊钧道。“朕去上朝,你就在乾清宫补觉,等朕下朝,我们一起吃了早饭。”
“在去慈安宫。”朱翊钧停顿一下后说。
“我去叫人来洗漱,陛下先躺着缓一回。”王容与说。
朱翊钧侧躺在床上,看着王容与轻轻巧巧的往外走去,怀里少了一点暖,心,忽的就冷下去。